【業渚】高沙可夫症候群
今天的潮田渚非常奇怪。
這是在跟他共室好一段時間後，同為一名職業級殺手赤羽業的心聲。
兩人從見面到認識也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赤羽業是名獨行俠，正好潮田渚也是名獨行俠，他們在三年前的某場職業級殺手的宴會裡相遇相識，在那之後他們都打破自己獨行俠的稱號，有時候接任務也會叫對方一起執行。
喔，忘了說，他們現在還同居在一起。
回歸到正題，最近自己剛接完一個任務回到自己和潮田渚一起租的家，他就發現潮田渚對自己時冷時熱，更甚至有段時間裡擺出一副冷漠高傲的態度。
太不像平時的潮田渚了。
赤羽業在心中如此評斷著，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執行任務時的赤羽業和潮田渚，與平時待在家裡平靜過日子的赤羽業和潮田渚的行事風格，可以說是天差地遠。
赤羽業在工作時總是喜歡站在高位鄙視每個人，他最愛的手法就是一邊吊著目標玩一邊讓目標在精神的崩潰線徘徊，把人折磨至死。在平時的生活裡他偶爾也會玩，也會惡作劇，但多半他還是喜歡一個人在寧靜的午後時光坐在舒適的地方閱讀。
潮田渚在工作時非常謹慎，他是以「快狠準」為口號的殺手，洞察力驚人的他熟悉目標的情緒，在對方毫無察覺到時就與人間永隔。然而在平時的生活裡，他就像小動物一樣溫馴，他會照顧人的生活起居，他溫柔、乖巧，不會做激烈的反抗只會默默承受。
就是因為這樣，赤羽業才會覺得納悶，更甚至感到奇怪。潮田渚今天反常的不得了，這幾乎都要讓他以為潮田渚是不是經期來報到──當然，這個突發奇想在一秒鐘之後就被他扼殺掉。
「怎麼可能啊……」他嘲笑般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滿愚蠢的。
隔天一早，赤羽業就接收到任務的消息，委託人指名要自己一個人去，所以赤羽業特地跑去潮田渚的房間跟他說一聲。
「渚君，我要去出任務囉，時間趕得及的話後天晚上就會回來了。」赤羽業有些心不在焉的跟潮田渚說道，他在講這句話的同時也在思考這次的手法要怎麼玩得新穎又有趣味。
然而五分鐘過去，他卻沒有聽到潮田渚的回應，他感到奇怪於是又是敲門又是輕聲呼喊，只是對方都沒回應。赤羽業突然想起昨天的異想天開，他忽然覺得自己同居三年的室友很有可能是女性。
畢竟他從小到大碰到的永遠都是女孩子性情多變，尤其是經期到的時候特別暴躁或是性格大變。赤羽業沒有多想，他沒有在等潮田渚回應就喊了句「我出門囉」就轉身離開。
所以赤羽業並沒有看到，潮田渚在他一轉身時輕輕開啟門後，那一臉冷漠且呆笨的模樣。
×
等到赤羽業完成任務後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情。這次任務出現變卦讓他不得不先把眼前的障礙解決掉才動手殺人，多虧有這麼一齣，赤羽業現在的不爽值已經快飆破上限的上限值。
他一回到日本就馬上回去委託人那邊交付任務，然而他卻聽到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
潮田渚在殺手圈裡宣布退役。
退役。這在這個圈子掀起一陣風暴，每個人都在猜測潮田渚究竟出什麼事情。有人說，潮田渚的家庭背景非常龐大，現在估計是要接下接班人位置才會宣布退役。有人說，潮田渚是為了愛人而選擇隱世，他的愛人肯定不希望他在危險的生活裡賺錢所以叫他退役。有人說，搞不好是潮田渚在執行任務時失手，無顏見江東父老才會宣布退役。
人聲嘲雜，各式各樣的話語層出不窮，眾說紛紜，就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潮田渚為什麼要退役。
赤羽業遇到很多同業都被問同樣的一句話，「潮田渚為什麼宣布退役？」而他千篇一律的回覆皆是「我們最近沒交流」，一句話就可以明白表示現在赤羽業也不知道潮田渚發生什麼事情。
稍早之前因為任務耗時過長而累積的不滿已經消失，現在他只想趕快回到家，然後把潮田渚從他的房裡把他揪出來，狠狠地詢問他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赤羽業趕回家一打開門，就看到潮田渚躺在沙發上睡覺，旁邊有一杯水，藥物以及一個文件夾。他並沒有出聲，小心翼翼地靠近潮田渚確定他已經睡著之後，把藥拿起來查看。
喔，是一堆他現在根本不想看的英文字母。赤羽業很聰明，他當然看的懂英文，只是他現在根本不想要見到祖國以外的語言，他悻悻然地放下藥，然後拿起文件夾查看。
不看還好，一翻下去整個都刷新他的世界觀了。
潮田渚罹患高沙可夫症候群，所以他只能被迫強制退役，不然在未來的職業生涯裡他也很難繼續維持他的高水準手法以及信譽。
其實赤羽業並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疾病，他所知道的也就只有這個算是一個很特殊的精神疾病，而根據上面顯示潮田渚的情況來說，他的病情已經很不樂觀。赤羽業把文件夾放下來拿出手機查了下資料，得知了高沙可夫症候群的症狀。
「你在做什麼？」潮田渚冷漠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赤羽業平靜地回頭看著嬌小的人兒，接著露出笑容：「高沙可夫症候群，又稱科爾薩科夫氏症候群或健忘綜合症，渚君，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因為這樣的疾病宣布退役。」
潮田渚聽到赤羽業說出這句話時，顯然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他皺著眉頭看著赤羽業，輕聲說道：「業？你在說什麼？什麼退役？」
饒是赤羽業也對現在這樣的情況感到納悶，隨後他想起這個症狀帶有嚴重性記憶損失還有虛構症。
「渚君，你現在告訴我你是誰？做什麼職業。」赤羽業沉聲命令。
「我……我不就是……英文老師嗎？業你怎麼……怎麼突然……就開始用敬語了……？」潮田渚努力撐起笑容以及組織語言，他估計是被赤羽業的嚴肅嚇著。
赤羽業靠近潮田渚，這次的他跟前兩次看到的截然不同，潮田渚帶著平易近人的態度跟自己交流，他想可能是虛構症的症狀出現在他的身上。
「你是一名職業殺手，」赤羽業頓了頓，他在觀察潮田渚的反應，看上去顯然潮田渚是非常震驚這件事情，「你罹患了高沙可夫症候群，你現在可能誘發記憶損失、虛構症、共濟失調等症狀。」
聽到這裡，他看到潮田渚茫然地注視著自己。
「你因為罹患了這樣的疾病而選擇從殺手圈退役，現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繼續當你的室友陪你生活、醫治疾病。」
赤羽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只是在得知潮田渚罹患疾病的同時，他的內心不由自主地想要陪伴潮田渚，更甚至希望是自己罹患這樣的疾病而不是對方，這樣潮田渚也不會因這個疾病而遭到痛苦或是困擾。
「我……我不介意……」潮田渚小小聲地說道。
赤羽業點頭，這段因為潮田渚罹患高沙可夫症候群的插曲，大大的改變了兩人的生活。
×
「冷漠。」
潮田渚當天晚上又變得生人勿近的樣子，這令赤羽業實在是非常困擾。
赤羽業看著潮田渚坐在餐桌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晚餐，但是對自己充滿不信任及敵意的模樣，他平淡的開口。
這是這個症候群會出現的症狀，當然這也讓赤羽業非常不滿。
畢竟在吃飯的時候被同業這樣盯著，誰也不會開心，這也讓赤羽業很不開心的咋舌。
兩人都在非常糟糕的情況下結束這頓晚餐。
「共濟失調。」
在手機上查閱資料的赤羽業，在看到這個症狀是指缺乏規律、笨拙等精神疾病的時候，他抬頭看著潮田渚用刀子削蘋果結果連握法都有問題，內心非常無奈的赤羽業淡然說道。
「你說什麼？」潮田渚抬起頭皺眉，他冷漠的回嘴。
「你現在應該放下蘋果和刀子，如果不想要蘋果被摔壞或是自己蠢到讓自己受傷的話。」赤羽業聽到潮田渚的口氣，沒有多好的語氣回應。
潮田渚仍然是皺著眉頭，不過他看上去是聽進去赤羽業的話，乖乖放下蘋果和刀子，對方拿起兩者開始削起蘋果，沒一會兒去皮切好的蘋果就出現在潮田渚的面前。
「吃吧。」
赤羽業平靜的遞給潮田渚蘋果。
「……昏厥？」
赤羽業覺得他現在很想爆打眼前的同居人，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出完任務回到家竟然會看到潮田渚因為低血壓而引起昏厥現象。
自己不在家就開始放任起自己了嗎？
赤羽業在心中不滿的斥責潮田渚這種不自愛的行為，他讓潮田渚低頭平臥，然後自己動手替潮田渚解開衣領和褲帶讓他的氣血順利流通，不一會兒潮田渚就恢復正常。
「謝謝。」
赤羽業聽到潮田渚虛弱的道謝，內心終究還是壓抑住想罵人的心情。
「虛構症、逆行性失憶症。」
經歷過之前在潮田渚身上發生過一次的虛構症之後，赤羽業這次又從潮田渚身上挖掘到新的症狀。
他忘記發病前的所有事情，並且開始虛構起各式各樣的故事，比如他們從小開始就認識，國中三年級被貶入放牛班結果陰陽差錯開始執行起暗殺任務的故事。
赤羽業無奈地聽著潮田渚一臉認真的訴說著這些事情，彷彿喪失記憶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他知道其實潮田渚內心非常恐慌，他急需要有人肯定他這些事情，儘管這些全都是假的。
唯有這樣，潮田渚才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自己很正常沒有罹患什麼奇怪的疾病。
「眼部肌肉癱瘓、震顫。」
潮田渚服完藥之後原本想要拿起書來看，結果發現自己的雙手顫抖不已，無法停止。他有些害怕地喊了赤羽業，赤羽業一對上潮田渚的視線差點沒被嚇死，他的眼睛本來是漂亮的、水汪汪的寶藍色，結果現在卻因為肌肉癱瘓而變成不好看的眼睛。
「這是正常的現象，你吃了藥自然是會有後遺症，不用害怕。」赤羽業拍著潮田渚的背平淡地安撫他的情緒。
赤羽業察覺到潮田渚還是沒有辦法放鬆下來，便把他抱入懷裡繼續拍背安撫，許久，潮田渚就睡在赤羽業的懷裡。
那瞬間，赤羽業似乎找到之前提出的問題的解答。
「洞察力缺乏。」
深夜時分，赤羽業不斷調查潮田渚很奇怪的那天之前出任務時的影像，他動用所有資源最後看到潮田渚喪失洞察力的執行任務時，赤羽業輕聲說出這個症候群的特徵，時間點正好是他察覺到潮田渚異樣的一周前。
這還真是糟糕。赤羽業在心中說道，以難過潮田渚會放棄他的職業殺手生涯，畢竟做這行最重要的就是洞察力，沒有洞察力的話隨時都會暴露自己的行蹤，更甚至是遭致死亡。
赤羽業收拾東西，關掉電腦。
×
赤羽業和潮田渚在一起，這件事情轟炸整個殺手圈，而在這之後，是赤羽業的退役宣告。
他買了新家，他讓潮田渚和自己都搬到那邊，然後退租原本那間房子。他在搬家之前也在殺手圈裡宣告退役，殺手是個既值錢又高風險的工作，一條人命就可以得到很多錢，這三年累積下來的財富多到他們可以用好幾輩子。
潮田渚窩在被窩裡不起床，現在是那個冷漠且生人勿近的潮田渚，赤羽業拉了下被子蓋在自己的腿上，他也不著急潮田渚是否會悶死在裡面，他淡然地拿著書翻閱。
最後首先沉不住氣的是潮田渚。
「業。」
「嗯？」
「我覺得已經夠了。」
「但我覺得還不夠。」
聽到赤羽業開玩笑的說詞，潮田渚瞬間就從床上坐起。他認真的看著赤羽業，最後緩緩吐出一句聽得出來他已經生氣的話語。
「業，你入戲太深了。」
隨後赤羽業把書闔起，一把拉過潮田渚將唇付了上去。
「那麼，就換齣戲吧。」